钱塘

写文很慢的学术垃圾

【2023校拟清明14h • 18:00】春日来信

我流济旦建国前的故事,微北清,清济cb向。


通信、误会、遗憾与春天


上交:盛纬

复旦:高卿云

同济:闻济舟

华师:夏杉

上财:周敏思

震旦:云汉

北大:容开继

清华:孔融希





某年上海高校团建,大家聚在一起喝了点酒,玩起掰手指游戏。熟人在一起最喜欢互扒黑历史,首当其冲的就是高卿云和闻济舟。前者属于大家都喜欢逗弄的对象,谁都喜欢看脸皮薄又嘴硬要死的漂亮少爷红着耳朵据理力争。后者实属无辜躺枪,没人忍心欺负安静友善的老实人,奈何他的确没有其他校那么……不靠谱,在一个比一个奇葩的经历中一根根放下手指,最后竟落得和高卿云一个下场。


两个人都只剩最后一根手指,按照顺序闻济舟先发言。


“舟舟,不许放水啊!”盛纬看热闹不怕事大,“大胆说,别怕阿云生气,他心眼没那么小。”


“怎么感觉无论我说什么,受伤的都是我。”闻济舟叹了口气,看着微醺靠在沙发上朝盛纬扔抱枕的复旦,又忍不住微笑起来,“好吧,那——我曾经被当成过女生。”


上交回击的动作停住了。华师举起酒杯的手僵住了。上财筷子一滑,从复旦碗里偷的虾滑掉在桌子上。复旦坐直身子,放下小拇指攥成拳头,轻轻怼了下闻济舟的胳膊:


“哇哦,真豁的出去。”


带着些善意的、揶揄的笑意和好奇,然后耸耸肩,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。高卿云用手背抹抹嘴角,杯口朝下挑衅地看了眼鼓掌的盛纬,侧过头对闻济舟笑:


“我们舟舟这么好看,被当成女生怎么了?”


闻济舟看着他有些氤氲的眼睛,无辜的、纯洁的绿色。不知道也好,闻济舟想,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而已。


于是他悄悄在毛毯下握住高卿云的手指,复旦神色未变,反手捉住他的手掌和他十指交握,新的游戏开始了。


你看,这样就很好。高卿云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通过信的“德心女士”就是闻济舟,但有什么关系呢。他们还依偎着活着,这样就够了。






关于高卿云曾经把闻济舟认成女士这件事,除了当事人本人外,只有孔融希知道。清华先是大肆嘲笑了一番复旦的刻板印象,然后又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通好友的恋爱脑。


“你不告诉他,不是因为怕丢面子,”清华一针见血,“你是舍不得他给……德心的感情,你在害怕,舟舟。”


“也许吧,”闻济舟说,“但换做你和容爷,你可能也会这么做。”


“我不会,我只会把信摔在他的面前告诉他:停止幻想,我就是和你通信的那位‘女士’。”


“你真幸运。”同济笑了,“但可能是因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明华——别急着反驳,那时候他比容爷要锋利得多。”


孔融希不可置否。


闻济舟没有说谎。他和高卿云在建国后逐渐熟识,但高卿云留给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之前。他觉得高卿云就该是那样的,毫不掩饰棱角的锋利,耀眼得像天上的太阳。


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寰球中国学生会,他不记得当时集会的主题是什么,但记得当他跟随学生们走进来的时候,屋子里的人都在大声而热烈地交谈,而他的目光被站在桌子上、身边围绕着人群的少年所吸引。


主席何同学与他握手,指了指那位正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少年:


“那是卿云先生,我们的复旦。”


他们的复旦没有注意到同济——那时还叫同济德文——的到来,他的手里攥着一本卷起来的书,挽起袖子露出伶仃的手腕,低着头神采飞扬地和同学们辩论,褐色的短发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。他看得有些愣神,没有注意到何同学挤到桌子旁边和少年说了些什么,于是少年转过头,一双亮晶晶的绿色眼眸直接撞入他的眼中。


琥珀色和翠绿色在空气中交融。


“您好,高卿云,字明华,请多指教。”少年轻巧地跳下桌子,跟着何同学从人群中挤出来,站在闻济舟身边,向他伸出手。闻济舟发现他比云汉要瘦弱一些,个子比他矮一点,衬衫从上往下解开两颗扣子,露出突出的锁骨。


“闻济舟,幸会。”他伸出手,“很高兴见到您,明华先生。”


“不用这么拘谨,”少年的目光快速打量了一下他,那是有点冒犯和挑剔的眼光——但转瞬即逝,他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骄傲,“叫我明华就好。我可以叫你济舟吗?还是德文?”


“都可以,”他说,装作没看见何同学皱起的眉头,“您决定就好。”


明华。明华。比起“阿云”,闻济舟喜欢这么叫他。他觉得阿云太捉摸不透,大都好物不坚牢,彩云易散琉璃碎,他们的明华应是耀眼而坚韧的。那时的闻济舟比现在还要安静,浅灰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,无论在哪里都是一副脊背挺直的沉静模样,站在热血澎湃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。所以他总是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大家,看着高卿云站在演讲台上,看着他举着标语和传单走在街上,看着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光。


他们并非熟识。通信始于1937年的春天,高卿云以“明华”为笔名在《文摘》上翻译了篇德国文章。同济本身以医工见长,闻济舟的性格又使他很难对复旦过于犀利的文风发表评判,有所依托的译文反而好读很多。他找到原著,对照着高卿云的译文仔细读了几遍,圈出一些他感觉需要改进的地方,写了一封信,落款就是“德心”,寄到编辑部去了。


同心同德同舟楫,济人济事济天下。


高卿云很认真地回复了他,并请他作为德文翻译参考。闻济舟没有把校址写作地址,高卿云也没有探究德心到底是谁。战争爆发后,闻济舟和高卿云的联系变少,但闻济舟还是总能听到高卿云的消息。他知道他辗转到了重庆,他们在办报纸,办刊物,知道他们的孙寒冰先生于轰炸中罹难,知道高卿云依旧以“明华”为笔名写作和翻译。德心和明华的通信反而依旧,闻济舟没有透露过个人信息,高卿云大抵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,两个人的来信在战火中你来我往,有时因为邮递时间延迟颇有自说自话之嫌,但还是坚持下来。


为了避免审查,他们聊文学,聊诗歌,聊翻译,烽火连三月,谁都不奢望每一封信都会有回音。





上海复校后大家都很忙,每个人像踩在云端一样,拼命在虚假的繁荣与和平中捞取好处。他们找机会聚了一次,在同济附近。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,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和浮躁,每个人的阵营和界限隐隐浮现。那天高卿云问闻济舟:“您知道附近有叫德心的人吗?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我的一位朋友,可能是笔名,叫德心。”高卿云说,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“也许是个姑娘,战前她的地址在这儿附近,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回到上海。”


“……我不太清楚。”闻济舟谨慎地回答,“您说他是笔友……恕我冒昧,您为什么确定他是位女士?”


“我猜的,”高卿云说,“可能是因为她的字很秀气,也可能因为她的信很可爱。”


他把“可爱”两个字说得再自然不过,闻济舟知道这是毫无恶意的夸奖,但还是忍不住想转身逃离。


“我可以帮您问问,”他轻轻咳嗽一声,“如果她在战争中遇难,希望您不要过于伤心。”


高卿云笑着摇摇头。他比以前开朗和友善了一些,眼神中多了些审慎和忧虑,战争和信仰把他磨砺得更加坚强:


“生离死别再正常不过,但我希望她过得很好。”


“您对笔友都这么好吗?”


“当然,”复旦有些惊讶于同济的话,似乎没想到他会开这么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,随后弯起眉眼,“我对朋友,对您,向来都是很好的。”


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冒出新绿的杨柳枝条上,神采飞扬:


“您瞧,我们的春天迟早会来。”


闻济舟想起最近的冲突和听到的传闻,看着青年快乐的脸,轻轻地叹气。


“是的,我们的春天迟早会来。”






1949年5月27日,上海解放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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